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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救亡留青史 鐵骨正氣中華魂——“沈陽九君子”抗日事跡
2025-08-28 收藏 作者:錢秋 來源:《天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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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八”事變后,中國東北的愛國基督徒不顧生命安危,走在抗日救亡的最前線,其中以“沈陽九君子”劉仲明、張查理、畢天民、李寶實、于光元、張韻泠、鞏天民、邵信普、劉仲宜為代表。他們是奉天基督教青年會愛國小組成員,是基督徒醫(yī)學家、銀行家、教育家。他們以“國家危亡,匹夫有責”的精神,甘愿舍己犧牲,為抗日救亡運動做出了杰出貢獻。


一、奉天基督教青年會愛國小組

奉天基督教青年會成立于1913年,以“非以役人,乃役于人”的精神,吸引了一批愛國青年,共同謀求國家發(fā)展之路。奉天醫(yī)科大學教授、奉天基督教青年會董事劉仲明(又名劉同倫)在歐洲留學期間,深深認識到只有國家強盛了,國人才能受到尊重。1929年回國后,他在奉天基督教青年會組織了一個基督徒愛國小組,致力于愛國事業(yè),促進祖國早日強盛。

“九一八”事變后,愛國小組的一些成員因被日本人通緝而轉(zhuǎn)到關內(nèi)抗戰(zhàn)。留在沈陽的有大學教授劉仲明、張查理、畢天民、李寶實、于光元,奉天貧兒學校的張韻泠,銀行家鞏天民,金融家邵信普,同仁醫(yī)院院長劉仲宜等。面對國破山河碎,他們每次聚會,必各飲苦水一杯,以示不忘國恥之志,以待報國之機。為支持中共地下黨及東北義勇軍等抗日組織,愛國小組每人每月捐出月薪的一部分作為援助資金。為了抵制日本奴化教育,愛國小組將《平民千字課本》內(nèi)容改動,寄給東北各地基督教青年會、教會代散發(fā),以激發(fā)民眾愛國思想、喚醒民族意識。


二、向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提供揭露日本侵略真相的資料

東北淪陷后,蔣介石奉行不抵抗政策,寄希望于國際聯(lián)盟組織(下稱“國聯(lián)”)。而在國聯(lián),日本卻聲稱:“九一八”事變?nèi)毡境霰亲孕l(wèi);日本軍在中國東北各地的行動是為了維持秩序,保護日本在華權益;滿洲國成立是中國東北民眾的意愿,是民族自決。為了弄清事實真相,國聯(lián)決定派調(diào)查團到中國東北地區(qū)進行調(diào)查。調(diào)查團由英、美、法、德、意、中、日代表組成,英國人李頓(Hon Lytton)為團長,法國人哈斯(Robert Haas)為秘書長。

1931年12月,愛國小組得知這一消息后,認為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此行關系東北命運,大家一定要抓住此時機,針對日本人在國聯(lián)的詭辯,收集鐵證,整理出日本侵略中國東北的事實真相,交給調(diào)查團。為安全起見,大家不再聚會。收集到的材料,統(tǒng)一由鞏天民交給劉仲明,由劉仲明、張查理、畢天民三人負責整理證據(jù),編寫文字說明并譯成英文,附在證據(jù)旁,于光元擔任總審校。分工明確后,大家立即分頭行動起來。

每一份材料的收集,都冒著生命危險。例如,日軍給偽省政府的命令,是通過當時管理文卷的愛國人士下晚班時將文卷秘密帶出,當夜拍照,次日早晨又秘密帶回歸檔。偽奉天市政府發(fā)出的“商會組織人員參加慶祝建國游行并送賞金千元函”的原件,由鞏天民夜入商會取出,當夜曬成藍圖,次日清晨送回原處。日軍把持中國財政的布告貼在偽財政廳門前,有日軍站崗,很難得到。一個大晴天下午,畢天民攜帶照相機,利用陽光刺眼、崗兵不易向西瞭望的機會,爬上偽財政廳對面一家店鋪房頂,等有來往車輛開過,利用車聲掩護,撥動相機拍照。

全部資料的整理和編寫約用了40天,打印用了8天,都是在夜間秘密進行的。張查理的夫人買了一個大相簿,全部資料都貼在上面,最后用藍色緞面做了一個資料袋,上面用紅絲線繡上了“真相”(TRUTH)。



資料內(nèi)容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各種證據(jù)匯編,共收錄75條。其中紙質(zhì)證據(jù)有343頁,還有若干實物證據(jù),中文或日文證據(jù)后都附有英文說明。第二部分是用英文寫的各項證據(jù)要點說明,分三個主題,第一個主題是“九一八”事變是日軍早有預謀的侵略行為,絕非自衛(wèi);第二個主題是“九一八”事變后日軍在東三省各處侵犯中國行政主權和領土完整、殘殺中國人民,絕非維持秩序;第三個主題是“滿洲國”是日軍強行炮制的,絕非民族自決。這三個主題主要針對日本的三點謬論進行駁斥。


本文列舉證據(jù)8、證據(jù)27、證據(jù)54以及結論的圖片資料如下。


證據(jù)8:此布告于1931年9月19日上午9點左右在沈陽遍處張貼,而對沈陽的占領是10點完成的,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11點才到沈陽,說明這張布告是早已準備好的,日軍占領沈陽是早有預謀的。


證據(jù)27:土肥原賢二及丁鑒修任職公函,作為日軍對中國東北行政控制的證據(jù)。


證據(jù)54:遼西建國促進大會之游行。圖片指出,游行隊伍中有荷槍實彈的日兵,說明游行是在日本刺刀威脅下進行的。


資料結論中寫道:“總之要記得,東北人口的95%以上是中國人。中國人自然要做中國人,并且永遠是中國人。世界有可能被一時蒙騙,中國人目前有可能處于弱勢狀態(tài),但是任何憑借武力或欺騙的手段來解決問題的方式遲早會釀成災難性后果。因此,為了世界和平與秩序,為了正義和公平,我們真誠地懇請你們關注,并請你們在處理當前中日爭端中能不偏不倚?!?

1932年1月底,所有材料準備就緒,專等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的到來。但如何把這份材料交到調(diào)查團手里呢?這是個難題。調(diào)查團到沈陽時,一定戒備森嚴,愛國小組成員不可能接近調(diào)查團。

一天,劉仲明與盛京施醫(yī)院院長雍維林(William R. Young,蘇格蘭人)談及此事。雍維林精通國際法律,告訴了他們材料要想被調(diào)查團接受必須要走的法律程序。除了這些材料,還需要附上一封正式信函,寫明遞交人姓名、職業(yè),并簽名。按理他們應該親自遞交,如果無法親自遞交,需要有調(diào)查團認可之人的證明。雍維林推薦了一個合適人選,就是在法庫縣傳教的倪斐德牧師(Frederick WS O'Neil,愛爾蘭人),他與調(diào)查團團長李頓自幼就熟悉。

劉仲明立即將情況告知了愛國小組同仁,大家推他代表小組給調(diào)查團寫這封信函,信中這樣寫道:“??由于明顯原因,不克躬親晉謁,深感歉悵!我今代表沈陽抗日愛國小組,計有大學教授劉仲明、張查理、畢天民、李寶實、于光元,社會教育家張韻泠,銀行家鞏天民、邵信普,醫(yī)學家劉仲宜,共九人,敬托倪斐德博士代交小組親自預備的證據(jù)匯編和事實說明各一件,請接收審閱。希望通過這些材料,對貴團了解中國東北實際情況有所助益?!?

2月下旬的一天,倪斐德到劉仲明家來取材料。接過材料時,他激動地說:“我若因此而死,是為一項偉大的事業(yè)而死?!保↖f I die,I die for a great cause.)為了安全,他將材料放到了英國領事館。

1932年4月21日,調(diào)查團來到沈陽,他們?nèi)胱〉拇蠛吐灭^門禁森嚴。旅館所有人員及旅館外的警衛(wèi)、司機、車夫,都由日本特務擔任。調(diào)查團初到沈陽,看到、接觸的都是由日本人安排好的假象,他們也為接觸不到真相而煩惱。

4月25日,倪斐德邀請李頓和哈斯到東北神學院譚文綸教授(William MacNaughtan,蘇格蘭人)家共進晚餐,雍維林作陪。有幾車日本人跟隨而來進行“保護”。當日本人進屋一看,一個小小的餐廳里只有譚文綸夫婦、倪斐德、雍維林及李頓、哈斯,別無他人,主人也未邀請他們?nèi)胱?,他們只好退到外面。晚餐間,倪斐德把愛國小組寫給調(diào)查團的信函交給了李頓,并一一介紹了這九人的職業(yè)、地位、聲譽、品行。倪斐德、雍維林、譚文綸當場簽字為九人做了證明。第二天下午2時,調(diào)查團去英國領事館審閱了這份材料。

1932年10月2日,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在東京、南京和日內(nèi)瓦同時發(fā)表了《國聯(lián)調(diào)查報告書》。報告書否定了日本人所說的“九一八”事變是自衛(wèi),否定了滿洲國是民族自決。比較報告書和愛國小組遞交的材料,不難看出材料中提供的證據(jù)和說明,對調(diào)查團的結論起到了關鍵作用。

1933年2月24日,國聯(lián)大會以42票贊成、日本1票反對,通過了十九國委員會關于接受《國聯(lián)調(diào)查報告書》的決議。日本惱羞成怒,退出國聯(lián)。


三、威武不能屈

日本在國聯(lián)失敗后,下狠心要對向調(diào)查團提供資料的人進行報復,愛國小組成員均遭逮捕。但他們在被捕后,依然表現(xiàn)出了威武不能屈的英雄氣概。

劉仲明、鞏天民、劉仲宜作為重犯,被關押在日本憲兵隊。劉仲明被審訊時,日本人讓他把反滿抗日活動詳細招來,他回答說:“我只是做歷史見證人,只是為真理作證?!彼槍θ毡救怂f的“‘九一八’事變是自衛(wèi)”“滿洲國是民族自決”這兩個謬論進行駁斥,承認是自己從日本官方布告、報紙中,將與日軍所說矛盾的證據(jù)收集起來交給了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

在憲兵隊,鞏天民受盡折磨,但一直保持鎮(zhèn)靜,與日本人斗智斗勇。一次,日本警佐威嚇他說:“你們向國聯(lián)控告我們,使我們?nèi)毡救嗽谌澜缑媲按蟠髞G臉,你們這些家伙,絕不能讓你們活著,你們是死有余辜?!背霆z那天,鞏天民對劉仲明談起這段話,劉仲明說:“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那我們可真是死有余榮了?!?

劉仲宜被捕后,日本人用各種酷刑威逼他承認自己是滿洲國人,但他始終堅持自己是中國人。于是日本人在他身上用盡各種刑罰,即使如此,劉仲宜也不屈服,不停地吟唱贊美詩鼓舞自己。他的妻子每天守在憲兵隊門口,帶一身干凈的衣物,換回一包被血浸透、被打爛的衣服。血衣讓家人心碎,但這起碼證明里面的人還活著。

在審訊李寶實時,日本人拿出一份名單要他指認,遭他拒絕,于是便對他一頓毒打。后來,日本人得知名單中的奉天文華中學校長郭承權與李寶實是好朋友,便讓他打電話將郭承權叫來。他拿起電話,用盡力量喊道:“我在日本憲兵隊呢,日本人要抓你,你快跑!”日本人急忙掛斷電話,隨后又對他一頓暴打。

由于此案牽連的人較多,在國際壓力下,1936年5月,被捕人員先后被釋放。出獄后,無論是留在沈陽的,還是轉(zhuǎn)移到關內(nèi)的愛國人士,都繼續(xù)以各種方式參與抗日救亡運動。

雖然國聯(lián)最終沒能阻止日本對中國的侵略,但愛國小組的行動卻使日本對中國東北的侵略和炮制偽滿洲國的真相得以公開于世,揭穿了日本在聯(lián)合國的詭辯,為中國抗日贏得了世界支持,這是抗戰(zhàn)外交史上的一次偉大勝利。然而他們的故事曾一度埋沒于歷史中,直到2008年,愛國小組當年遞交給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的那份材料在日內(nèi)瓦聯(lián)合國圖書館被鞏天民的后人找到,這段歷史才開始走進公共視線,他們的故事也開始被傳揚,他們也因此被尊稱為“沈陽九君子”。


(作者系東北神學院教師)


(劉仲明)


(張查理)


(畢天民)


(李寶實)


(于光元)


(張韻泠)


(鞏天民)


(邵信普)


(劉仲宣